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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(1 / 2)





  她不由打个寒颤,却听张谏之道:“回去罢。”

  她忙跟上去,默默走了好半天,等出了花街,这才问道:“掌柜帮这个忙不怕有麻烦么……”

  没料张谏之却答得颇没有人情味儿:“有利可图为何不帮?”

  诶?难道是为了蔡琼说的那点辛苦费?

  她似是自言自语道:“人有了许多钱财后会过得好很多么?”

  “不见得。”张谏之这回却给了否定的答案,“三餐饱足,无甚是非,乐得自在,钱不多也能过得很好。反之家财万贯,烦扰不断,纵使每日山珍海味,恐也不得舒心。只是——能做成的事,也许会多一些,但也并非绝对。”

  白敏中想了想:“达则兼济天下?”

  天下?人世间的事如何帮衬得过来,又如何照应得过来。

  张谏之却回以一副认真的模样:“若富到那程度,最后散尽家财应当也不错。”

  白敏中有些困惑,就像她某日坐在客栈走廊里思考人为什么活着一样而困惑。她为什么怕死呢?她为什么想长命百岁?这些问题她统统没有答案。

  张谏之看她这苦恼样子,忽问道:“你难道在琢磨人为何活着?”

  白敏中老实地点了点头。

  人为何活着呢?“死一下便知道了。”张谏之说得轻描淡写。

  十殿阎罗你当那是当摆设给看着玩的吗?

  人死后便一切烦恼皆无?又有谁知道?死亡那头又是另一个困境也说不定。

  死并不是出路,因此也不必烦恼为何活着。

  白敏中听他这样讲,不由小声嘀咕:“掌柜说得好像死过一般……”

  张谏之闻言却破天荒地淡淡笑了。此时恰好路过一间旧书社,这个点竟还亮灯开着门,店家当真是好精神。

  张谏之进了那书社,白敏中则低头跟进去。

  他回过头,淡淡道:“找找看罢,有合心意的送一本给你。”

  在这旧书味混杂着一些灰尘霉味的铺子里,白敏中揉了揉已经空了的胃腹,想着没东西吃换本书瞧瞧也好棒!她道了声谢,便很开心地寻书去了。寻了半天,看上的书均是好几册连在一块儿,看着都价钱不菲——换成吃的可以吃半个月了罢。

  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,想了想,看到最上头架子摆了一本薄诗册,便决定拿那本。可她个子实在太小,踮脚伸手却也够不到。

  一只手越过她头顶,将那本书取了下来。张谏之手里捏着那本薄册,似是很受用她这客气,口中问的却是:“只要这本?”

  白敏中点点头,便见张谏之已拿着那书转过了身,又从旁边架子上取下约莫一套七八册的价钱不菲的书,头也不回地往结账的柜台去了。

  他结账时,那店主见他挑书眼光不错还与他聊了几句,旁边白敏中很识相地忙抱过柜台上已经结完帐的书,站到门口去等张谏之了。

  张谏之瞧她抱着那摞书的吃力模样,却也没说什么。直到回了客栈,白敏中将书搁在柜台上,拿走上面那本薄诗册,道了个谢正打算回后院放书,张谏之却看一眼桌上那一套书道:“你先拿去看罢。”

  白敏中这才注意到那套书是她许久之前便想读的,好巧!虽不是她的书,但有得读也好棒,遂开开心心抱着书回了后院。

  她刚将书放好,蔡琼便窜了出来。此时药效已过,蔡琼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,他戳戳白敏中:“白姑娘,你们回来得也太慢了……我都等了许久了,宋秀才亲笔写的文章册子,我拿来放在柜台底下的藤条箱里了,你快去告诉掌柜。”

  白敏中赶紧出门往前堂去,却见张谏之站在柜台后,已是对着宋秀才那文章册子写了起来。桌上铺了几张信笺,张谏之握笔不急不慢地书写。灯有些昏,白敏中便翻了剪子去剪烛花,伏在对面瞧张谏之面不改色地伪造家书。

  蔡琼则飘在一旁,因知道张谏之听不见,这才放心地幽幽叹道:“张掌柜伪造字迹的本事当真好厉害……我以前只是耳闻过,没想到死了之后还有幸得见一回!”

  白敏中猛地一扭头,蔡琼这家伙果然知道掌柜以前是什么身份,还曾经耳闻过,这也太……

  她可是连掌柜以前做什么的都不知道!

  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张谏之搁了笔,将信笺铺开,等它干透。又拿起宋秀才那本文章册子,伸手递给了白敏中:“既然他已在那边了,便将这册子烧给他罢,毕竟也是心血之一。”

  蔡琼在一旁忙插话道:“白姑娘白姑娘!烧的时候顺带烧点元宝给我!”

  白敏中不出声,拿着册子便往外头走。

  蔡琼见她不答应,随即跟着飘出去:“白姑娘白姑娘,求你了,我爹好像根本忘了这茬,他就给我烧过一回,还被野亡人给抢了,我现在又好饿了啊。”

  白敏中拿着那册子,头也不回,说道:“你告诉我掌柜以前是做什么的,我就给你烧元宝。”

  蔡琼陡然间黑了黑脸,过了会儿:“白姑娘,你不能这样,太不仁义了。”

  白敏中瘪了瘪嘴,默默嘀咕:“哪里不仁义了……我就只是想知道掌柜先前是做什么的,我又不会害他的……”

  她去取了火折子,说话间已是到了后门口。

  蔡琼正色道:“这个不能说。张先生的身份差点害死了他,若他先前只是寻常身份,恐怕当下也不必改个名字寻个小地方度日。”

  白敏中已是推开了后门,她蹲下来想了想,点火烧那册子。等那册子被烧得差不多,她才问了一句:“那你认识叶钦差么,就是傍晚在前堂喝酒那位,你当时飘过去的。”

  蔡琼恨不得撞墙,白姑娘啊你不如问问你自己还有多少阳寿……何必专挑这种问题问。

  白敏中低着头,忽听到脚步声。

  “你在与谁说话?”

  她吓得陡然间抬了头,地上那一团火悄然灭了,月光凉凉,只见叶代均跟鬼一样悄无声息站在她面前。

  她慌忙站起来:“没、没有与谁说话。”

  怎么可能?叶代均分明听到这小伙计说了“叶钦差”三个字。他傍晚在前堂喝完酒便一直未走,也不想回驿馆,便在客栈后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,希望想通一些事。看到有火光,便朝这边走过来,却见小伙计一个人嘀嘀咕咕。

  蔡琼仍飘着,他方才一心恨不得撞墙,竟连身后的叶代均走近了也未发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