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南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, 她将管彤放在宫中，知道哪怕有陆檎帮衬，管彤也只是小打小闹。

  可有些事情, 不是小打小闹。

  “圣人。”

  林蕴朝卫南风行礼, 恭敬的奉上了账册, 她目光发亮, 看着卫南风：“管娘子的法子奏效, 如今已有进账。我另派人送了本副册给管娘子。”

  卫南风嗯了一声, 翻动账册, 随意的看了几眼：“她是如何做的。”

  林蕴笑了笑：“管娘子的想法很是有趣, 她对臣道，好酒不怕巷子深不假，可既是好酒, 那便更应让世人皆知才好, 否则就如锦衣夜行。须知，酒也好，锦衣也好, 一要香, 一是要足够亮眼, 都是让更多人知晓的。第二么, 既然知晓，那就需物重金贵，看得着，闻的着，却买不着才行。”

  卫南风闻言, 也跟着一抿唇：“奇货可居。”

  “然也！”林蕴搓了搓手, 又道, “臣多谢圣人让臣投了点钱，长此以往，不求巨富，但暴富亦不远也。”

  卫南风闻言，瞅了林蕴一眼，又慢慢说道：“我家姐姐浑身是宝，日后你便知晓了。”

  林蕴急忙应是，她想了想，这才道：“只是这些钱，对一人是钱，平摊到很多人身上，那便不是钱了。”

  卫南风点头：“兵马未动粮草先行，如今国库空虚，若是战事吃紧的话……”

  “战事又如何会吃紧？”林蕴有些惊讶，“不过是周边小国的小打小闹。”

  “小打小闹便不会有部族奔逃了。”卫南风点了点桌面，她的目光落在账册上，目光中多了一抹柔软，“边西四镇素有屯兵的习惯，数年未有饥荒，如今想来，粮草之事暂无需担忧。”

  “这是这一战，定是要打得盛大，打得漂亮的！”

  世家多私兵，其实历代的皇帝起兵时也往往都是大军阀出身。世家表示臣服，便如过去诸侯拱卫天子那般，有让渡自己一定兵权的意思。否则的话，历代帝王又如何放心自己的睡榻之旁卧有其他雄狮呢？

  只是时间一久，哪家也不愿意将自己养的私兵白白送出来给皇帝花。子侄既然可为官，把握边关，又或是与边关串通一气，能不打仗就不打仗，有冲突时，出去扫扫也不知是百姓还是其他人的头颅来冒充军功。长此以往，帝国对边关的掌控力大为下降，才有其他部族起了心思。

  卫南风主意既定，将兵皆是派遣出去，那如今也只能等着结果。只是在此之前，盘算好最坏的打算，做好一切的准备，然后等待是她现在唯一的能做到的了。

  每每此时，卫南风总是会想起姐姐曾对自己描述过的盛世场景。有通讯工具，天南地北，相隔万里，依然能瞬间传达，听到对方的话语，看到对方的影响。有工具可须臾而至，跨越千里。有足够的粮食和技术，使得水患天灾不足为惧，人人都可以吃上饱饭。

  只可惜，卫南风只能眼红。

  卫南风捏了捏自己的鼻梁，思考片刻后，才仿佛是想起来那般，问道：“你呢？还是每日里往陆大娘那里去？”

  “圣，圣人……”林蕴顿时结巴起来，她支支吾吾了片刻，又搓着手，道，“我只去看看，不，不妨碍吧？”

  卫南风神色微动，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：“朕着实是想不通，你怎么就一头栽了进去！她……她绝非是你想的那般可怜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啊……陆大娘心有坚持，果决坚毅，乃是女中丈夫，不让须眉。”林蕴低声道，“可是，她的这份心计让我敬佩，她的身世又让我动容，她无处不可爱，又让人可叹可敬。叫我如何不喜欢她呢？”

  “这些话，你自己去对她说，在朕面前说做什么？”卫南风忍不住搓了搓手臂，她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了。看着面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，大大咧咧的家伙露出一脸的情深似海，卫南风着实是有点不适应。

  不适应归不适应，卫南风又感觉到一种微妙的酸。相比之下，她喜欢姐姐的时间更长，受的折磨更重，可是，可是她都还没有得手呢！

  就连她鼓足勇气的那一吻，都被管彤轻飘飘的带过去了。

  想到此处。

  卫南风和林蕴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声长叹。

  叹息完后，两人又对望一眼，异口同声道：“你有什么好叹气的，你比我好多了。”

  话音一落，两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
  卫南风摆摆手，示意林蕴开始工作，两人这才算停下这些儿女情长的心思。

  待到天已近黄昏，卫南风这才抬首，她按住自己的脖子，微微的扭了一下，接过广芝仙递来的汤药，一口饮了。

  “圣人”广芝仙低声道，“陆大娘想要见一见你。”

  广芝仙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并没有让林蕴听见。卫南风一顿，目光慢慢的扫过一旁还在干活的林蕴。这些活平日里其实是管彤在做的，林蕴以国师的身份来做，其实是不太合适的。但也就只有林蕴的性格，才会浑不在意，无论卫南风让她做什么，只要是林蕴认可卫南风的情况下，高的低的，林蕴都会傻乎乎的很开心。

  但卫南风也清楚，这是因为林蕴先认可。她看着傻，心中却有一把称，好的时候便掏心掏肺，若是不认可的时候，她又会保守到冷漠无情的地步。

  这样的人，或许对有的人而言，既是一种向往，同时又是一种负担吧。

  卫南风闭了闭眼，她已经猜到了陆大娘的意思。她微不可查的点点头，广芝仙便应喏了一声，声音又上扬起来：“管娘子今日醒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宫中，门头里递帖子的人着实不少，登门拜访的也极多。管娘子怕麻烦，便躲出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