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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半第9节(1 / 2)





  周锦城道:“碰不着。我看着你要过来,离老远就给你一把推回去。”

  阮唐眼睛一亮,说:“这样好!”

  他咧着嘴笑,起身熄了烛火三两下爬上了床,小被子的一角盖在肚子上,冲周锦城乐个没完没了。

  周锦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,道:“缺心眼儿,缺心眼儿!”

  不知是不是阮唐心里记着这事儿,总之周锦城背上带伤的几天,他晚上都睡的很乖。跟之前被周锦城抱在怀里一个姿势,只不过掉了个个儿,面向周锦城蜷缩起来,把软枕揉怀里,一整夜都不动。

  府里下人都习惯了这父子两个的折腾。闹将起来一场,父子两个谁都不见谁,能平静十天半个月,接着再来个什么小事儿,让两人碰上面,就总能再因为一句小小的口角再争执起来。

  可这回还没等到周霖辅和周锦城再唱一场大戏,周锦城外祖家便来了信,道是他外祖身上有些不好,想见他。

  接着信以后,众人都知道,孙家十有八九是要有白事了。

  周锦城的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女儿,他外祖到今年已七十有五,送走一儿一女,现要去了。

  周锦城离府前,周霖辅又将他叫到正房。林素岚不在,桌上放着一摞礼单样的册子,周霖辅将那摞东西往前推推,道:“这些,给你路上带着。用不完的,也不必带回来,就留在外祖家,你舅舅们用得着。”

  厚厚的礼单,怎么会只是给周锦城路上的盘缠。

  那是他母亲嫁进周家时带的嫁妆的一半,进门便一分为二。一份是给儿子的,一份给女儿,这些年一分未动过。

  然她膝下只一个周锦城,并没留下女儿,如今周锦城的外祖要去,便趁着人还在,周霖辅要把除过周锦城的东西还回孙家去。

  周锦城立着没答话,周霖辅的脸色也不很好,将那单子拿起一份,打开又合上,良久,才塞给周锦城,道:“去吧,多住两日也无妨,陪陪你外祖母。”

  府里人给周锦城打点行装,老爷的意思,是秋试在即,不必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,叫周锦城在他外祖家安心读书,待应试时再回来。

  孙家是世代书香门第的人家,规矩严比周府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少爷们都是丫鬟伺候,没有小厮睡在外间的规矩,若带了阮唐去,吃住都没道理再跟着周锦城。

  “……所以还是不带你去,留你在家里同锦重玩,跟前段时间一样。过两月我便回来,知不知道?”

  阮唐抿着嘴,两边颊上酒窝深陷。听完周锦城的话,他好好想了一阵,面上有些凄惶似得,又很不解,问周锦城:“哥哥……不要我了么?”

  周锦城捏一把他的脸,道:“乱说什么。你在府里待着,跑那么远不是玩的,在别人家,你闯了祸,我都护不着。”

  阮唐乖乖任他揉捏,而后点头答应下来:“我太傻了,要闯祸……阮唐不闯祸,不进他们那大房子了,哥哥去吧。”

  周锦城没想到小傻子这么好哄,一时竟还有些忿忿,把人拉到两腿间牢牢夹住,两手更用力地揉阮唐的脸:“巴不得我走,嗯?我亏待你了?天天留着好东西给你吃,你说,是不是?”

  阮唐乖得很,一点不挣扎,被揉着,一点点歪了身子,趴在周锦城身上,侧脸贴在了他肩上,环着周锦城的脖子。

  周锦城手上的劲儿也渐渐的小了,把最近长起些肉的小孩儿松松的抱在怀里,少见的用好声气跟他说话:“哥走了,你想不想哥哥?”

  阮唐想了想,在他肩上点了两下头,说:“想。”

  周锦城的心情突然好了,又笑起来,捏着阮唐的耳垂把人拽起来,食指点在阮唐额上,道:“该想,我对你多好,嗯?我对你多好。”

  病不等人,周锦城第二天天蒙蒙亮便上路。莺儿叫他起身穿衣,一坐起来,就见身边的阮唐跟着坐了起来,两眼清明,竟像是已醒了有一会儿了。

  周锦城按住他一边肩膀,道:“睡着,锦重用过早饭才来找你。”

  阮唐捏着被角被他按回原位,没说话,只是那么盯着周锦城瞧。

  要走了,总是有留恋。对周府的,对小院儿的,对阮唐的。

  周锦城在门口回望一眼,少年心事去的快。他深吸口气,想着很快要回来,愁绪便消了多半。

  他们在路上走了七日,周锦城的身体一向好,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找上了身,在客栈烧起来走不了。

  在客栈停留的第三日,周锦城好了不少,早晨服过一回药,预备着中午便要启程。

  客栈的小二送了饭菜到客房,周锦城还在里头,他俩不知主人还在,便一边摆桌一边说些闲话。

  “没听周围哪儿有闹灾的地儿啊,怎么还有生的小叫花子……”

  周锦城换衣裳,断断续续听见两耳朵“小叫花子”、“哥哥”。他心知不可能,等来等去,待用完午饭,行装都打点好要上路了,最后还是下了马车,去叫了其中一个小二来问刚才说的小叫花子是怎么回事。

  “回少爷,咱们也不知道他打哪来啊,这城里的地盘都有限的,您别看只是讨饭,各人分各地,你打野地里来可不成。”

  小二说的,那小叫花子昨晚上到的,大概饿狠了,大喇喇蹲在后门就拦人。

  “本以为是要吃的,没想上来先问了什么……哦,问有没有大少爷住店,大少爷可多了,谁知道他问哪家的呢?也没人知道那些,就是那小鸡崽饿晕了,说胡话呢。”

  周锦城往后门走,小二的话还在他耳朵里嗡嗡打转:新来的小叫花被守着这片地的几个讨饭的小孩儿围着打了一通,剩饭没分着一口,大概是被打狠了,躺了大半夜,现还在鸡棚外蜷着呢。

  第10章

  近日来,连绵的雨一刻未歇地飘洒在从云城至锦州的土地上,不很大,却没停过,像是回到了五月的梅雨时节。

  周锦城顶着牛毛细雨被小二领到客栈后门,再朝东走几步,便是小二口中所说的鸡棚。

  雨水打湿了积年的粪便,气味熏人,还未走到地方,便被小二拦住:“少爷,这地方腌臜,您人好,若可怜那小叫花,小的替您去送碗剩饭就得了,您看……”

  周锦城不答,只往前走。走近了看,鸡棚外的确蜷缩着一人,很瘦很小的一个。搭在鸡棚上头的雨帘没遮住他,雨再小,淋了一夜也该湿了。

  周锦城在那具身体边止住脚步,叫了声“阮唐”,嗓音哑的厉害,又带着难以置信。蜷缩着的小孩儿从挡着头的胳膊里露出脸来,嘴角一下翘起老高,眼睛里很亮,大声喊他:“哥哥!”

  阮唐的脸不是很脏,只鼻尖上染了片灰,脸蛋上糊了不知哪里的一点血。全部收起向后扎成包子的头发里沾着两根小树枝,还有些灰。新做的衣裳上却滚脏的厉害,完全湿着,都是泥点子。

  周锦城只觉得荒唐,一时片刻分不清心里头的感觉是心疼还是愤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