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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廿九章雷填填兮雨冥冥(上)(2 / 2)

——《九歌?山鬼》

“你们要去建康?去哪里不好,非回建康去?”御瑟一脸嫌弃地打量着对桌的两个年轻人。

“还有些事得回建康一趟。”萧昭业端着粥碗笑道,“御神医,您看我这身子是不是可以启程了?”

“启程?启程去阎王殿?”御瑟把竹箸往桌上一拍,就要教训人,“你这是赶着去投胎啊还是怎么的?早知道你这么快就要把捡回来的小命给丢了,当初我就不该救你!”

这几日下来,当年抛子离家的愧疚感消失得无影无踪,御瑟御神医说一不二的直脾气和唯我独尊的“医怪”风范展露无遗。

“娘,哪有这么严重啊?您先消消火。”杨珉之好言劝道,“现如今新皇即位,政事上的确多有蹊跷。就连我这一介布衣都忧心国事,昭业他们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也是应当的。昭业,依我看,你这伤好得差不多了。车马劳顿倒是不妨事,怕只怕在路上与人起了冲突,崩裂了伤处。这样罢,我与你们同去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
“杨兄,这……”

“走走走!你们都走!”御瑟气不打一处来,“为治伤而来,伤好了就急急忙忙地要走,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!”

三人面面相觑,不敢接话。

“想走?没那么简单!”默了默,御瑟一拍大腿,吼道,“上回到建康走得急,该吃的该逛的,一样都没去!你们把银子给我带足了,我要好好地去玩一遭!”

定定地望着义正言辞的御神医,半晌,三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——“听您的安排!”

第二日,一行四人外加一个燕雀湖带来的车夫,踏上了进京的路。这一路上风平浪静,没让御神医有施展拳脚的机会,大家都难免有些遗憾。途经燕雀湖时驻留了一日,重新打点车马、乔装打扮。

负手立于园中,萧昭业同身旁的男子商议着:“杨兄,不若进城之后,你就陪着御神医四处逛逛,体验建康的风土人情,而我和阿奴则到随王府上拜访几日。事成之后,我们再到你们下榻的客栈会合。你以为如何?”

“于杨某而言,这的确是合适的安排。”杨珉之淡笑道,“可是于皇族之人而言,怕是并非如此。”

“杨兄接下来打算以皇族之人自居了?”

“因时制宜,并无不可——我的身份,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

萧昭业笑着摇摇头,“萧鸾都能发现的秘辛,我岂会查不出来?萧鸾费尽心机地散布你与阿奴的谣言,除了扰乱人心之外,他的刀锋是指向你的。一位与党政毫无干系的太医,竟值得几位股肱之臣联名上书,欲置之死地而后快,难道不可疑吗?天下大变的前一日,我派去杨家查探的人回来了……”

“杨家很多上了年纪的仆人都知道这桩事。三十三年前的深夜一个垂死的男人抱着一个昏迷的婴儿到杨家求医。那个男人是前朝右卫将军府的忠仆,护送刚出生的小主人往州西投父之时,遇到山匪,以毒气相逼。一行人竭力抗敌,奈何实力悬殊,待到他孤身一人拼死护着小主人逃出埋伏之时,已是重伤在身,而怀中的孩子亦中了毒气,昏迷不醒。堪堪将孩子送到杨府、讲明因由之后,那名家仆就断了气。”

萧昭业打量着杨珉之波澜不惊的神情,一面继续说道,“同样是那一夜,杨府的少夫人产下了头胎。”

“不幸的是,杨家的小公子出生不足一刻钟,便夭折了。而那个中了毒气的孩子,却被救活了。不知道是谁做的主,最后,那个孩子被留了下来,成为了杨家的公子,姓杨,名珉之,字杜仲。”

“不错。”杨珉之仍是那般镇静,仿佛事不关己似的,“当年我爹不忍娘承受丧子之痛,出于私心,将我留了下来。娘离家早,没有机会听到那些闲言碎语,她一直以为我是她的亲生儿子。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,二十岁那年,我弄清了这种种因果,才明白了很多事,很多理。为甚么祖父祖母那么希望二娘产子,为甚么总有下人在我背后嘀嘀咕咕,为甚么爹每次教我杨门医术都不敢让祖父知道……出生时,我只是州西曹书佐的六子。二十年过去了,当我知晓自己的身世时,我已经成了皇上早夭的第六个皇子。我离开了杨家,只是觉得没办法觍颜留下。我没想过以另一个身份生活。”

“可是有些事,避之不及。萧鸾查到了你的身份,他想通过谣言逼我杀了你,既除掉他篡权路上的一大障碍,又能给我套上诛杀皇子的罪名。倘若你与我们同行暴露了身份,你假死之事便会曝光,萧鸾断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
“你又何尝不是如此?”杨珉之淡笑道,“你以为,当年我一心求官是为了阿奴?她过得很好,不需要我的保护。我不过想着为萧家,为大齐,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。”

萧昭业默了默,开口道:“皇爷爷和父王当真器重你,若他们知晓此事,必会欢喜。”

杨珉之闻言,只是含笑着摇摇头。

“既如此,我也不好拦你。那御神医……”

“我暂且不想让娘知道我的身世。这几日便让她一个人在建康城中游玩罢。”

……

“我一个人?那怎么行!”御瑟一拍大腿,叱道,“你们要去那个甚么王爷的府上好吃好喝招待着,却把我一个人扔在城里不管不顾?我不同意!”

杨珉之素知她口不对心的好强性子,温声解释道:“娘,你放心,随郡王与昭业以兄弟相称,是值得信赖之人。我们此行在他的府邸中,不会遇到危险的。”

“既如此,我同行,有甚么不便之处吗?”